第5章 热河崩逝(3 / 4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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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朕的圆明园……”他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,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。“朕对不起列祖列宗啊!”
哭罢,他久久不语,神色消沉落寞到了极点。连日来的奔波、惊吓与屈辱,加上圆明园被毁的沉重打击,让他彻底没了斗志。他命侍从取来笔墨纸砚,颤抖着写下“且乐道人”四个大字,命人悬挂在行宫的正殿之中。
皇后钮祜禄氏得知后,连忙赶来劝阻。她看着那四个刺眼的大字,眉头紧锁:“皇上!您乃大清天子,身负社稷重任,日理万机,岂能自求安乐?况且您是因洋人入侵,才被迫来到热河暂避烽火,此刻更应卧薪尝胆,图谋复国,怎能如此消沉颓废?这‘且乐道人’的横幅,万万挂不得啊!”
说罢,她不顾咸丰帝的脸色,当即命太监将横幅取下。可皇后深知,横幅虽能取下,咸丰帝那颗消沉的心,却再也难以振作。
肃顺等人见咸丰帝整日愁眉不展,茶饭不思,生怕他忧思成疾,便想方设法为他排遣烦闷。他们提议出宫狩猎,咸丰帝便带着侍卫,驰骋在热河的草原上;他们劝说微服巡幸,咸丰帝便换上便装,在行宫附近的村落中闲逛。热河行宫格局不大,禁卫制度也远不如紫禁城严格,咸丰帝乐得这般自由,无需像在京城那样,每次出行都护从如云、兴师动众。
渐渐地,他便将京城的沦陷、圆明园的焚毁、外患内忧的困境,都抛到了九霄云外。他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轨迹,整日与后妃们饮酒作乐,纵欲无度。懿贵妃、“四春”娘娘等人,虽身处行宫,却依旧争宠不休,想尽办法讨好咸丰帝,而咸丰帝也来者不拒,沉醉在温柔乡中,试图用酒色麻痹自己。
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帝王。长期的酗酒纵欲,加上一路奔波的劳顿与心中的郁结,让他的身体日渐羸弱。起初只是精神萎靡,后来便时常头晕目眩,咳嗽不止。到了咸丰十一年六月,他更是一病不起,卧床多日,脸色惨白如纸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更可怕的是,他开始时常咯血,御医诊脉后,悄悄对肃顺说:“皇上是忧思过度,加上纵欲伤肾,阳气已尽……除非有鹿血续命,否则……”
肃顺连忙派人去猎鹿。可热河的鹿本就稀少,又值深秋,猎户们搜了半个月,只带回几只瘦得皮包骨的小鹿,根本取不出多少血。
咸丰帝喝着那点稀薄的鹿血,眼神越来越浑浊。他常常对着空荡的大殿发呆,嘴里喃喃着“圆明园”、“回銮”,有时又突然暴怒,砸碎身边的一切。
懿贵妃趁机揽权,借着照顾皇子载淳的名义,开始批阅一些不重要的奏折。肃顺看在眼里,却没放在心上。在他看来,一个病入膏肓的皇帝,一个六岁的皇子,一个女人,根本成不了气候。
咸丰十一年七月,热河的秋意已浓得化不开。烟波致爽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,与鸦片的香气混合在一起,令人窒息。
咸丰帝躺在病榻上,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。他的头发已变得花白,脸颊深陷,唯有那双眼睛,偶尔还能透出一丝不甘。
“皇上,喝口药吧。”懿贵妃端着药碗,轻声说道。这几个月,她衣不解带地守在榻边,不仅是为了尽妃嫔的本分,更是为了在这权力真空的时刻,牢牢抓住最后的机会。
咸丰帝微微摇头,浑浊的目光落在床边的载淳身上。这孩子已经六岁了,却因为一路惊吓,总是怯生生的。他伸出枯瘦的手,想摸摸儿子的头,却在半空中垂落。
“载淳……”他声音细若游丝:“要听额娘的话……要……守住江山……”
载淳似懂非懂地点头,小脸上挂着泪珠。
皇后站在一旁,早已泣不成声。她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皇帝,如今变成这副模样,心里五味杂陈。有怨恨,有怜悯,更多的却是对未来的恐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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