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08章 哭丧鸟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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黔东德江多山,云雾常年绕着青黑的崖壁,山坳里的人家世代靠种苞谷和采药过活。李家坳的李阿婆,是这山里出了名的“哭丧人”——哪家老人走了,只要请她去哭灵,那哭声能从日头出山绕到月亮挂树,听得送葬的人无不抹泪,连山上的乌鸦都停在枝头静悄悄的。

阿婆无儿无女,只守着一间漏风的木屋,屋里除了一张旧木床、一个装着寿衣的木箱,就只剩一只通身乌黑的鸟。这鸟不是寻常的麻雀或乌鸦,尖喙带点暗红,叫起来不像“喳喳”声,倒像人低低的呜咽,阿婆给它取名“墨点儿”。

墨点儿是阿婆五年前在崖边捡的。那天她去采崖柏,看见一只小毛球卡在石缝里,翅膀还流着血,旁边躺着只死去的大鸟,看模样是它的娘。阿婆心善,把小毛球裹在衣襟里带回了家,用草药熬了汁喂,用苞谷面和着泉水拌了喂。小毛球活下来后,就再也没离开过阿婆,白天蹲在阿婆肩头陪她去地里,晚上缩在阿婆枕头边睡觉。

村里人都说这鸟邪性,毕竟阿婆天天跟死人打交道,可阿婆不在乎。她常摸着墨点儿的羽毛说:“你跟我一样,都是没了娘的娃,咱娘俩凑活过。”

这年秋里,山外的张老爷家来请阿婆。张老爷活到九十岁,无病无灾地走了,儿孙满堂,家底殷实,就想把丧事办得风光。阿婆收拾好哭丧用的白头巾、素色衣裳,又给墨点儿喂了把小米,才跟着张家的伙计上了路。

张家的宅院在山脚的平坝上,红墙黑瓦,门口挂着白幡,院里摆着十几张桌子,请来的吹鼓手正吹着《哭七关》,声音震天响。张家的大公子见了阿婆,忙递上一个沉甸甸的布包,里面是五块银元:“阿婆,劳您多费心,我爹走得安详,您哭的时候也别太悲切,热闹些就行。”

阿婆捏着布包,指节泛白。她哭丧半辈子,从不是为了热闹——谁家老人走了,不是藏着一肚子的牵挂?有的牵挂没娶上媳妇的孙儿,有的牵挂没种完的庄稼,她的哭声,是替这些没说出口的牵挂找个地儿落。可拿了人家的钱,总不能驳了面子,阿婆点点头,找了个角落坐下,墨点儿蹲在她脚边,安安静静的。

到了哭灵的时候,阿婆换上素衣,跪在灵前。她还没开口,院里突然静了——不是吹鼓手停了,是那哭声先抢了先。不是阿婆的声音,是墨点儿!

墨点儿扑棱着翅膀飞到灵前的供桌上,对着张老爷的遗像,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呜咽。那声音不像鸟叫,倒像个小娃娃在哭娘,一声声“娘啊”“你别走”,听得人心里发紧。张家的人都愣住了,吹鼓手也忘了吹,满院的人都盯着那只黑鸟,有人悄悄说:“这鸟成精了?”

阿婆也慌了,想把墨点儿抱下来,可墨点儿不让她碰,越哭越响,眼泪还从眼睛里滚出来,滴在供桌上的馒头的上。张老爷的小女儿本就伤心,被墨点儿的哭声一勾,“哇”地就哭了出来:“爹!我还没给您织完毛衣呢!您怎么就走了啊!”

这一哭就收不住了。张家的大公子原本强装镇定,想起爹去年冬天还陪他在院里劈柴,也红了眼;二姑娘想起爹总偷偷给她塞糖,也抹起了眼泪。满院的人,不管是真伤心还是来凑热闹的,都跟着红了眼眶。

阿婆看着墨点儿,突然就明白了。她之前陪张老爷聊过天,张老爷说最放心不下小女儿,姑娘二十了还没嫁人,天天坐在窗前织毛衣,说要给爹织件厚的过冬。这些话,她跟墨点儿念叨过,没想到这鸟都记在了心里。

那天的丧事,没人再提“热闹些”。墨点儿哭了半个时辰,直到声音哑了才停,蹲在供桌上,蔫蔫的。阿婆把它抱在怀里,轻轻摸它的背,自己也跟着哭了一场——哭张老爷的牵挂,也哭自己跟墨点儿的缘分。

从那以后,墨点儿就成了德江的“哭丧鸟”。谁家有老人走了,请阿婆的时候,总会问一句:“墨点儿也来吗?”墨点儿也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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