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9章 火机没点着那张纸(3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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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了一罐焙过的乌龙,说能安神。

他们在阳台支起小桌,茶烟袅袅升起,缠绕着屋檐下悬着的一串风铃——那是林野小时候摔坏又拼回去的,如今响声依旧断续。

周慧敏端着一碗凉透的绿豆汤走出来,目光扫过江予安放在椅背上的录音笔,眉头微动,却没说什么。

林野故意把话题引向旧事:“妈,你以前为什么非得改我的作文?每一个标点、每一段结构都要重来……你不累吗?”

茶香凝滞了一瞬。

周慧敏低头看着碗里浮动的豆粒,手指缓缓摩挲着碗沿裂纹。

良久,她开口,声音干涩得像是从讲台后的抽屉深处翻出来的旧教案:

“我怕……”

她顿了一下,喉头滚动,那个词卡住,像一块未化的冰,“受伤。”

英文单词突兀地坠入寂静,带着南方式的发音瑕疵,笨拙而真实。

她没能说完“你会受伤”,可林野听懂了——不是控制,是恐惧;不是完美主义,是她自己曾被批得体无完肤后,以为只要提前改掉所有“错处”,孩子就能躲过同样的命运。

那一刻,林野没有流泪。

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,仿佛接住了母亲一生都未曾递出的那封信。

次日清晨,她独自回到展厅,在闭馆前最后一小时,将整幅《被保存的废墟》一点点拆解。

红笔批注被她小心剥离,那些横亘多年的“逻辑不清”“情感泛滥”“理想化”字样,一页页投入陶盆。

她加入昨夜泡烂的纸垫、枯萎的青苔、还有几撮从花坛挖来的黑土,加水搅打成浓稠的黑浆。

午后三点,阳光斜照。

她提桶走出,将黑浆一圈圈浇在老宅花坛四周,如同举行一场无声的归葬仪式。

“这些‘应该’,该还给土了。”她说。

当夜,周慧敏梦见自己站在熟悉的讲台上,手中红笔越写越轻,最后簌然断裂,化作灰烬飘散。

她惊醒,冷汗浸湿睡衣,伸手摸到枕边那枚老旧的打火机——火石轻擦,火光一闪,又被她迅速吹灭。

黑暗重临。

但就在那一瞬的光里,她看见床头多了一张照片:林野站在风痕墙前,风吹起她的发,笑容松弛而陌生——不像个好学生,倒像个真正活着的人。

窗外,秋意渐深。

晾衣绳在夜风中轻轻晃动,其中一根悄然绷紧,发出细微的裂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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