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1章 光景(4 / 5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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抱着只受伤的夜鸟,翅膀耷拉着:“先生,它飞不动了。”先生往鸟翅膀上抹了点草药膏,用布条轻轻缠上:“明早放了它,鸟认路,能给咱带信,说山里的谷苗醒了。”

林欢蹲在案前,看先生把谷粒倒进个陶罐,罐底铺着层细沙,是从河边筛的。“明日把这些种到庙后,”先生盖罐时说,“让它们听着钟声发芽,长得实诚。”林欢忽然想起白日戏台上的词:“先生教弟子,就像种谷?”

先生笑了,把檀木珠子塞给他:“差不多。有的谷爱喝水,有的耐干旱,得顺着它们的性子来。”珠子在掌心转着,温温的,像揣了颗小太阳。

夜深时,林欢揣着珠子往家走。路过戏台,见老生还在收拾道具,正把孙膑的戏服往竹篓里折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。“先生说这戏服沾了灵气,”老生抬头看见他,指了指戏服上的北斗星,“你看这颗‘天枢’,线快磨断了,明日得找绣娘补补。”

林欢摸了摸怀里的珠子,忽然觉得,这庙会就像场没唱完的戏——戏台上的故事落了幕,戏台下的日子还在往前淌,就像那罐谷种,今夜在罐里沉睡着,明日撒进土里,便要顺着春的性子,往上冒芽了。

山风卷着槐花香掠过来,戏台的木柱上,不知谁刻了个歪歪扭扭的“生”字,被月光照得发亮,像颗刚破土的种子。

天蒙蒙亮时,林欢被窗棂上的鸟鸣叫醒。他揣上先生给的陶罐,往山神庙后走,露水打湿了裤脚,凉丝丝的。庙后的空地早被人翻整过,土块碎得像筛过,边缘还拢着圈矮矮的土埂。

“来啦?”先生正蹲在地里,手里攥着把小锄头,晨光落在他花白的胡子上,泛着层暖黄。“这土得再松松,谷种才好扎根。”

林欢学着先生的样子,把锄头插进土里,往后一拽,带起的泥土混着草香扑进鼻腔。他忽然想起戏里孙膑在齐国练兵的桥段,也是这样一板一眼,透着股扎实劲儿。

“撒种得匀,”先生抓了把谷粒在手里,指尖一捻,谷粒便顺着指缝往下落,在土里画出条浅浅的金线,“就像说话,得一句句说到点子上,急不得。”

林欢跟着学,刚开始手笨,谷粒要么堆成小丘,要么稀稀拉拉。先生不催,只在他身边慢慢撒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,像是在跟谷种说话。撒到一半,二柱子和丫蛋也跑来了,手里捧着个破瓷碗,里面盛着捡来的谷粒。

“先生,我们也来帮忙!”丫蛋的辫子上还沾着草叶,蹲在地上学撒种,手一抖,谷粒全撒到了土埂上。

先生笑着捡起来:“没事,落在埂上也能长,说不定长得更欢实——它想看看外面的光景呢。”

撒完种,先生教他们用脚把土踩实,“得让谷种跟土地贴近些,不然风一吹就跑了。”林欢踩着土,感觉脚下软软的,像踩在棉被上,仿佛能听见谷种在土里悄悄说:“知道啦,我们要扎根啦。”

忙完已是半晌,太阳爬到头顶。先生从庙里端出个砂锅,里面煮着南瓜粥,还有昨晚剩下的谷糕。几人坐在庙门口的石阶上,粥的甜混着谷糕的香,在风里飘得老远。

“先生,”林欢咬着谷糕问,“您说这谷种多久能发芽?”

“快的话,三五天就冒尖了。”先生喝着粥,指腹摩挲着碗沿,“但长穗子得等俩月,灌浆的时候最关键,不能缺水,也不能涝着。就像人念书,开窍快,想成器,还得慢慢熬。”

二柱子抢着说:“我娘说,熬出头了,谷穗能压弯脖子!”

“可不是嘛,”先生笑,“越沉的穗子,越懂得低头。”

正说着,戏台那边传来锣鼓声,是戏班在排新戏。今天要排《鬼谷子授徒》,老生的唱腔隔着几重山传过来,字正腔圆:“道在瓦甓,道在稊稗……”

林欢往戏台的方向望,阳光把戏台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条通往远处的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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