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31章 桂花香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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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分的风带着桂花香漫过万家圃时,货郎老陈的竹担已经换了第三副新篾。他从青竹山的晨雾里钻出来,担前挂着的铜铃串还沾着竹露,铃舌上却已缠了半圈椰林的棕丝——那是上周在沼泽边,被沼泽褐兔叼着玩时蹭上的。担子里的陶瓮晃悠着,最底层沉着冰原的鹿奶冻,中层浸着河谷的鱼露,顶上浮着台地新酿的青稞酒,酒液里飘着片峡谷的桔梗花瓣,是今早路过药田时,被灰褐兔蹬进瓮里的。

“还差最后三样。”老陈摸了摸怀里的油纸包,里面是周阿婆托他捎给苔原牧人的“根纹引子”——用十九地的根须烧成灰,混着青竹山的兰草蜜和成的泥,据说能让苔原的冻土认生。他抬头望了望天,日头刚过晌午,云层薄得像纱,隐约能看出月的轮廓,“得赶在中秋前,让苔原的根也闻闻团圆饼的香。”

此时的七心坛旁,小弹正踩着竹梯往续语架上挂灯笼。最高的那根横桠已经挂了草原的羊毛灯,灯面上绣的羊群被风吹得鼓鼓的,像要从纱里钻出来。他手里这盏是海岛渔妇连夜绣的,贝壳缀成的浪纹里藏着细巧的根须图案,灯杆上缠着根银亮的根须——那是去年中秋,从“八合坛”里钻出来的第一缕跨域根须,如今已经养得有小指粗,摸上去带着海的咸湿。

“小弹!阿婆让你把这筐果脯挂上!”林欢的声音从竹架下传来,她怀里抱着个藤筐,里面堆着雨林的野芒果干、沙漠的椰枣脯、平原的柿饼,每种果脯上都用蜂蜜画了道根纹。阿澈跟在后面,手里拎着串铜铃,正往根须缠满的竹柱上系,“先生说,今夜要让根须也听听月神的故事。”

续语架下的空地上,周阿婆带着十六位绣娘围坐在竹席上。最中间铺着块丈许长的粗布,布角已经绣好了十九地的风物:冰原的驯鹿正低头啃着苔原的地衣,驯鹿的角上缠着椰林的藤蔓;沼泽的菱叶间,跃出条河谷的鱼,鱼鳞上映着台地的青稞田。张婶正用金线绣根须,线在布上游走,把草原的毡房与城里的窗棂连起来,针脚里还塞了把青竹山的兰草籽,“得让根在布上也能扎根。”

货郎老陈的身影出现在圃口时,夕阳正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他担子里的陶瓮多了个新的——里面装着苔原的地衣汁,是牧人用驯鹿奶搅的,说能让根须在冻土上“睡安稳”。代表兔们最先嗅到陌生的气味,雪线兔从青稞垛后蹦出来,鼻子嗅了嗅,转身往坛口跑,尾巴扫过晾着的根须,带起阵混合着十九地气息的风:有椰林的甜、峡谷的苦、冰原的腥,还有苔原独有的、带着阳光味的冻土香。

“来得正好,”周阿婆往陶瓮里舀了勺兰草蜜,“这引子还差最后味‘人间气’。”她示意老陈掀开另一口瓮,里面是十九地的土,每捧土上都压着块当地的信物:海岛的贝壳压着海沙,草原的羊毛裹着草籽,城里的碎砖垫着麦壳。老陈伸手抓了把,土从指缝漏下去,混在根须盘结的土里,竟冒出串细小的银泡。

入夜前,孩子们把“十九容坛”周围的石板擦得锃亮。坛口的石板被移开,露出底下纠缠如织的根须,最粗的那根上已经挂了十九个小陶罐,每个罐里都装着当地的水:沼泽的泥水泛着绿,台地的雪水结着薄冰,苔原的融水里漂着片地衣。小弹往根须上浇了勺团圆饼馅——那是用平原麦粉、椰林椰丝、草原奶渣拌的,刚离手就被灰毛兔叼走块,引得众兔哄抢,根须被踩得簌簌响,像在笑。

月亮爬上山头时,先生带着孩子们在老榕树下摆开蒲团。他手里捧着本泛黄的竹简,上面刻着后羿射日的故事,字里行间嵌着细小的根须,是去年从“十二安坛”里长出来的。“从前啊,天上有十个太阳……”他的声音刚起,坛口的根须忽然动了,顺着地面往蒲团爬,在孩子们脚边绕出个圈,圈里冒出层薄霜,霜上竟映出日轮的影子,像在重演射日的壮举。

宫廷的祭月乐声顺着风飘来时,万家圃的根须忽然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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