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10章 茶马鬼驿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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放下了家伙。老周头叹了口气:“造孽啊,姑娘是个好人,我们错怪你了。”

那天夜里,阿茶给马帮的人都煮了烤茶。她坐在火边,讲她小时候跟着爹种茶的事,讲她第一次采春茶时被茶刺扎了手,讲她救的那些茶商里,有个白胡子老头还跟她约好,要教她做最好的紧压茶。

“他们是不是忘了?”阿茶问,火光映着她的眼睛,亮得像星星,又像含着泪。

陈十三心里发酸,从挑子里拿出一小包茶种:“这是我家最金贵的‘明前雀舌’种,你要是不嫌弃,就种在茶亭后吧。等明年春天,我再来给你送新茶。”

阿茶接过茶种,指尖轻轻碰了碰陈十三的手,凉丝丝的,却不吓人。她把茶种小心地收进怀里:“好,我等你。”

第二天天亮,马帮要走了。阿茶站在茶亭前,手里拿着个铜铃,递给陈十三:“这个你带着,下次来的时候摇一摇,我就知道是你了。”

陈十三接过铜铃,叮铃一响,阿茶的身影就慢慢淡了,像被晨雾裹住,最后只剩茶亭柱子上那半阙《茶经》,还有地上那摊没干的茶渍。

往后的十年,陈十三每年秋天都会来青崖坡。他带过最好的茶种,带过城里买的花布,还带过他娘做的糯米糕。阿茶每次都在茶亭里等他,煮着烤茶,听他讲外面的事——讲他开了自己的茶铺,讲他娶了媳妇,讲他有了个女儿,名字叫“念茶”。

“念茶,念茶,是念着阿茶姑娘吗?”阿茶笑着问,眼里的光比以前亮多了。

“是。”陈十三点头,“我想让她知道,凤冈有个最好的姑娘,用命护着茶商,护着这条茶马道。”

康熙六十二年,陈十三带着念茶来的时候,却没看见阿茶。茶亭里的火灭了,砂罐放在地上,里面还剩半罐没煮的茶叶。陈十三心里慌,摇着铜铃喊:“阿茶!阿茶!”

喊了半天,才听见一阵轻风吹过,茶亭后那片他当年种下的茶丛,突然开出了白色的小花。花瓣飘到陈十三手里,凉丝丝的,像阿茶的指尖。

“十三哥,我不等了。”阿茶的声音从风里传来,软乎乎的,带着笑,“昨天夜里,有个白胡子老头路过,说他就是当年我救的茶商,他来给我送茶种了。我要跟他去种茶了,以后不能给你煮烤茶了。”

“阿茶!”陈十三眼眶红了,“你要去哪?”

“去山那边,有好多好多的茶园。”风里的声音越来越轻,“十三哥,谢谢你陪了我十年。以后要是有人走夜路害怕,你就跟他们说,青崖坡的阿茶姑娘,会给他们煮烤茶的。”

风停了,茶丛上的白花也谢了。陈十三抱着念茶,站在茶亭里,手里还攥着那个铜铃,叮铃一响,只有山雾在绕。

后来,陈十三把阿茶的事告诉了所有走茶马道的人。再有人路过青崖坡,夜里听见铜铃声,闻到烤茶香,不但不害怕,还会对着茶亭喊一声:“阿茶姑娘,给碗烤茶暖暖身子呗!”

有时候,风里会飘来一声软乎乎的“好嘞”,接着就有一碗温热的烤茶放在茶亭石桌上,琥珀色的茶汤,带着焦香和回甘,跟陈十三当年喝的一模一样。

再后来,青崖坡的茶亭被重新修了,柱子上刻满了《茶经》,还立了块石碑,上面写着“阿茶姑娘之位”。来往的茶商路过,都会给石碑上供一碗新茶,再讲段阿茶的故事。

没人再叫青崖坡“鬼驿”了,都叫它“茶驿”。孩子们跟着大人来送茶,会趴在石碑上问:“娘,阿茶姑姑真的在山那边种茶吗?”

大人们总会笑着点头:“是啊,她种的茶,是凤冈最好的茶。”

风过茶丛,叮铃的铜铃声又响了,像是阿茶姑娘在应着:“是啊,我在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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