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章 醋海翻波双杀局 雨痴画蔷直男(1 / 6)
荣国府的清晨,薄雾如纱,缠绕着雕梁画栋,却缠不住怡红院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。
贾宝玉立在潇湘馆外那丛滴翠的修竹旁,脚下似生了根,踌躇不前。
昨日的失言如同滚烫的烙铁,反复炙烤着他的良心。
他探望去,茜纱窗内,那抹纤弱的身影斜倚在湘妃榻上,只一个清冷的侧影,便已将“莫近前”
三个字刻入骨髓。
她手中一方素白丝帕,被绞得几乎碎裂,仿佛绞着的不是丝线,而是某个负心人无形的魂魄。
宝玉的心猛地一沉,如同坠入万丈寒潭。
他深吸一口气,鼓足那点微薄的勇气,踏入那弥漫着冷香与幽怨的屋子。
“好妹妹……”
他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还恼着哥哥么?昨儿个是我昏了头,言语无状,笨嘴拙舌,比那池底最蠢笨的癞蛤蟆还不如!
你就当……当是被那癞物浊气喷了一口,万莫再搁在心上煎熬自己了!”
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,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。
黛玉并未回头,唯有肩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。
一声冰凌碎裂般的冷笑溢出她的唇瓣:“呵……二爷如今越长进了,连那‘温泉水滑洗凝脂’的杨妃娘娘都请了出来作比。
我算什么呢?不过是这园子里一根无人在意的野草,风一吹便倒了,连浊气也未必配沾惹的!”
那语调里的自伤自怜,浓得化不开,字字都浸透了酸楚的汁液。
宝玉急得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,双手无措地摆动,仿佛要抓住那飘散的误会:“苍天在上!
我若有半字虚言,便叫我立时化作飞灰!
那话……那话原是顺口浑说的薛家姐姐!
她……她体态丰盈些,畏那暑热罢了!
(他顿觉失言,懊恼地咬了下舌尖)妹妹你……你是那天上谪落的仙姝,是那九霄云外的玄女,餐风饮露,不惹尘埃,如何能与旁人相提并论!”
他搜肠刮肚,将所能想到最圣洁的意象都堆砌出来,只求能融化眼前这座冰山。
那“仙姝”
、“玄女”
的字眼,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,终于让黛玉缓缓侧过半边脸来。
她眼圈泛着哭过后的薄红,如同晕染开的胭脂,那清凌凌的眸光扫过宝玉急切而狼狈的脸,带着审视。
一丝极淡、极轻的涟漪,在她紧抿的唇角悄然漾开,虽未成笑,那周身凛冽的冰寒之气,却已悄然消融了几分。
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冷哼:“哼,算你这呆子还有几分眼力,知道本姑娘是天上来的!
罢了罢了……”
那积蓄了一夜的怨气,竟因这笨拙却真挚的赞美,悄然散去了大半。
宝玉何等敏锐,立刻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!
他心头一松,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,当即指天誓日,赌咒誓,恨不能剖开胸膛,将那颗滚烫赤诚的心捧到她眼前。
他言辞恳切,情急之下,连眼圈也微微泛红,声音都带上了哽咽。
黛玉见他急得脸色白,额角汗湿,先前强忍的泪水早已被一种隐秘的甜意蒸干,终于,那绷紧的唇角难以抑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,如同冰雪初融时绽开的第一朵稚嫩花苞。
一场醋海掀起的风波,终是暂时偃旗息鼓,进入了表面平静无波、实则暗流仍潜的休战期。
宝玉望着黛玉终于回转晴色的侧脸,心中长长吁出一口浊气,暗自抹了一把冷汗:“老天爷!
哄转林妹妹这一遭,简直比那寒窗十载考取状元郎还要耗费心神!
日后言语,真真要将心肝拴在裤腰带上,三思再出口了!”
那劫后余生的庆幸感,让他脚步虚浮地退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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