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章 大观园惊魂泪(1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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贾政老爷立于大观园门前,一颗心悬在万丈深渊之上。

这耗尽了贾府泼天富贵、更耗尽了无数匠人昼夜心血的园子,终于巍巍然立在眼前。

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要将园中所有灵秀都吸入肺腑,方能压下那份沉甸甸的忐忑。

身后清客相公们早已屏息凝神,如同最精密的乐器,只待他一声令下,便奏出最完美的颂歌。

“妙啊!

妙啊!”

一声激赞率先划破沉寂,清客甲指着那尚未生苔的假山,眼中竟似看到了蓬莱仙境,“此石非人间凡品,叠嶂层峦,鬼斧神工!

世翁胸中丘壑,尽显于此!”

“是极!

是极!”

清客乙立刻应和,仿佛慢了一瞬便是天大罪过,“‘锦嶂’二字,气象万千,恰如其分!

老世翁高见,真真是高啊!”

一时间,赞誉如同春潮,将贾政紧紧裹住,他面上不动如山,背在身后的手却悄然松了松。

暖风熏得人欲醉,雕梁画栋在丽日下流淌着奢华的光彩。

贾政的目光掠过那些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,掠过那些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,心头那根绷紧的弦,竟在这片金玉锦绣之中,微微松弛了一瞬。

然而,就在这松弛的缝隙里,一个影子顽固地挤了进来——那个整日只知在脂粉堆里厮混、不思进取的孽障!

一股无名火“腾”

地窜起,烧得他心口烫。

他猛地一拂袖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冰:“去!

把宝玉给我立刻叫来!”

怡红院深处,暖香浮动。

宝玉正执着小巧的玛瑙杵,小心翼翼地在白玉钵中研磨着新得的玫瑰膏子,那专注的神情,仿佛在雕琢稀世奇珍。

袭人捧着银盒,晴雯拈着丝帕,室内一片和融静谧。

骤然而至的传唤,如同冰水兜头浇下。

“老爷……传二爷即刻去园子里!”

宝玉手一颤,那玛瑙杵“当啷”

一声落在钵中,溅起几点艳红的胭脂,如同心头骤然迸裂的血珠。

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,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。

完了!

完了!

定是昨日替林妹妹描的那幅小像被瞧见了?还是前日在老太太房里贪嘴多吃的那块鹅油卷儿惹了祸?无数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,瞬间缠紧了他的心,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

他跌跌撞撞地奔出门去,春日温煦的阳光落在他身上,竟感觉不到一丝暖意。

脚下的路仿佛没有尽头,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。

园门在望,父亲那张永远凝着严霜的脸庞,以及那一排排清客相公们或谄媚或看戏的眼神,如同冰冷的箭矢,瞬间将他单薄的身子射了个对穿!

他只觉得眼前阵阵黑,一颗心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几乎要破膛而出——完了,这哪里是赏园,分明是奔赴一场无声的献祭!

贾政的目光冷冷扫过儿子苍白如纸的脸,那目光比三九天的冰凌更刺人。

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,却字字重若千钧,砸在宝玉心头:“孽障!

今日带你开开眼,见识见识这园中景致!

你虽是个不读书的,也须懂得些微道理!

眼前这各处景致,该题个什么匾额、悬个什么对联?仔细思量了再说,若敢信口雌黄……”

他顿住,那未尽之言里的森森寒意,比任何具体的威胁更让宝玉如坠冰窟。

宝玉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,又被死死压住。

他垂着头,视线模糊地盯着父亲袍角那繁复的云纹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几个字:“是……儿子……遵命。”

入口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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