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9章 打字机不响(2 / 3)
如藤蔓。
“博物馆淘汰的展品,”他说,“有人用它录过民谣,后来录了孩子的哭声,再后来……只录风声。”
林野接过,指尖抚过出带口,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压痕,像是被什么硬物卡过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从笔筒里拾起仅剩半截的绿蜡笔,轻轻塞进出带口,关上盖子。
那一夜,她没开灯,坐在书桌前听空带转动的声音——沙沙,沙沙,像风吹过枯叶,像雨落在屋顶,像童年某个深夜,她躲在被窝里听父母在客厅低声争执。
第二天打开录音机,绿蜡笔被压出一道细长的凹痕,像是时间本身刻下的印记。
她盯着那道痕迹,久久未语。
窗外,山茶花开得正盛,一片叶子随风飘落,恰好盖在打字机的棉袄上。
林野不再强迫自己“写出意义”。
起初,这念头只是深夜里一缕轻飘的雾,游荡在意识边缘。
她曾以为写作是赎罪,是控诉,是把心剖开给世界看的仪式;可如今,打字机盖着外婆的棉袄,在阳台上静默如一座被遗忘的碑。
她开始怀疑:是否非得用疼痛换文字,才叫真实?
是否非得让荆棘刺穿胸膛,血流成河,才算活着?
她不想再当一个“会痛的作家”。
某日清晨,阳光斜切过阳台栏杆,落在打字机边缘,那抹锈迹泛着微光。
林野蹲下身,掀开棉袄一角,像探望一位沉睡的老友。
她从口袋里摸出那半截绿蜡笔——早已磨得圆钝,蜡油在指腹留下淡淡的绿痕。
她没多想,轻轻拉开色带槽,将蜡笔塞了进去,合上盖子。
咔哒。
一声轻响,不是机器启动,而是机关闭合的声音。
她盯着那排字母键,忽然伸手,按下了“A”——没有字迹浮现,只有机械内部沉闷的撞击声,短促、清晰,像心跳漏了一拍。
又按了一下空格键。
咔嗒。
再一下。
咔嗒,咔嗒。
节奏缓慢,却坚定,仿佛在丈量呼吸之间的间隙。
她闭上眼,听见的不再是童年时母亲斥责“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”的回音,也不是编辑催稿时冰冷的邮件提示音,而是一种近乎安宁的节律——属于她自己的节律。
这时,脚步声从屋内传来。
周慧敏站在阳台门口,穿着宽大的旧毛衣,头发散乱地挽着,眼神浑浊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专注。
她望着打字机,目光缓缓移到林野的手上,又落回那根插在色带槽里的绿蜡笔。
她没说话,颤巍巍地走近,伸出食指,在色带上轻轻划过——蜡笔留下的绿色痕迹被指尖蹭开,晕染成一道柔和的抹痕。
她点点头。
没有笑,也没有言语,只是那样点了头,像认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:这样也好。
林野怔住。
那一瞬,她竟分不清是谁在安慰谁。
是她在向母亲展示一种新的书写方式?
还是母亲以残存的清醒,默许了女儿终于可以不为她而写?
那天夜里,她梦到了老屋。
打字机立在院中,铁壳生出青藤,键盘缝隙间钻出嫩芽,绿蜡笔融化成花蕊,绽开一朵山茶,洁白中透着淡粉,花瓣厚实而柔软。
风起时,整株植物轻轻摇曳,枝条伸展如臂膀。
她伸手触碰,指尖刚碰到花瓣,它便簌然脱落,化作无数个小小的“好”字,乘风而起,像纸钱,又像信笺,纷纷扬扬飞向童年卧室的窗台——那里,十岁的她正蜷缩在床角,手里攥着烧焦的日记残页。
一个“好”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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