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3章 妈妈忘了关阳台灯(2 / 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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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没问,也没回头。

只是顺手按下了卧室的灯开关。

黑暗降临。

但她没有去关阳台的灯。

那盏老旧的吸顶灯,依旧亮着,昏黄的光洒在陶盆上,照着那未写完的句子,照着青苔绒面泛起的微光,也照着地上那一包仍未撒下的花籽。

这是她第一次,允许那光存在——哪怕它不合规矩,哪怕它显得多余,哪怕它只是徒劳地照亮一片寂静。

第二天午后,阳光穿云而出。

林野带着江予安回到老宅,说是整理书房,实则是想让他看看这个曾囚禁她二十多年的空间。

书架上仍摆满教辅资料,墙上贴着泛黄的成绩榜,角落那架钢琴盖子紧闭,像一具沉默的棺木。

江予安蹲下身清理柜底时,忽然抽出一台老式录音机——黑色塑料壳,按键发黄,磁带仓半开着。

“你还留着这个?”他认得它。

林野曾在小说里写过:每天清晨六点,它准时播放英语听力,音量调到最大,逼她一边刷牙一边复述,错一句,重来一遍。

林野接过机器,指尖抚过表面一道浅浅的划痕——那是她十二岁那年,用剪刀划的。

她鬼使神差地按下播放键。

空带转动,沙沙作响。本该是一片空白。

可就在即将停止的瞬间,一段模糊的人声,从扬声器里渗了出来。

极其微弱,夹杂着电流杂音,像隔着一层厚重的墙。

但那个声音,她认得。

那是二十年前的周慧敏。

疲惫、沙哑,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迟疑:

“……野野,今天考了98,你说妈妈是不是太狠了?”

林野猛地松开按钮,整个身体向后退了半步,仿佛被那声音烫到。

房间里静得可怕。

江予安看着她,没说话,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。

窗外,风吹动藤蔓,轻轻刮擦着玻璃。

而林野盯着那台录音机,心跳如鼓。

她没有告诉母亲。

她只是默默把那段音频拷贝下来,存进随身硬盘。

林野没有告诉母亲。

那盘录音带被她带回了公寓,在深夜的书桌前,她戴上耳机,将音频导入电脑。

降噪软件运行时,屏幕上的波形图微微起伏,像一颗沉睡多年的心脏重新开始搏动。

她一遍遍调整频率,滤去电流杂音,直到周慧敏的声音清晰得仿佛就贴在耳畔——那句“你说妈妈是不是太狠了”,不再是梦呓,而是一道裂开的堤坝,泄出积压二十年的暗流。

她忽然想起童年无数个清晨:六点整,录音机准时炸响,英语听力逼着她一边刷牙一边复述。

错一句,重来一遍;再错,母亲会站在门口,眼神冷得像未融的霜。

那时她以为那声音是命令,是审判,是铁律。

可现在听来,那磁带开头有极轻微的一秒空白——像是犹豫,像是喘息,像是一个人在按下“播放”前,曾对着机器迟疑地问自己:“这样做,对吗?”

她把这段声音剪辑进一段三分钟的声音装置。

背景是雨声,细密绵长,如同那夜她停在楼下的那一场;藤蔓刮擦玻璃的窸窣,陶盆滴水的节奏,都来自老宅阳台的真实采样。

她在结尾处重复了那句话,压低、拉长,混入风声,让它像一句游荡的魂语,既清晰又模糊,既指向过去,又悬于未决。

她给它取名:《凌晨三点的合歌》。

江予安是在一个安静的傍晚听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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