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机器(2 / 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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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”

他并不需要沈大成回应,更像是在对自己,或者对身边那些谄媚的倾听者宣告:

“以前咱们靠天吃饭,靠力气刨食,能刨出多少?老天爷不下雨,地里就长不出庄稼;人累了,就得歇着。可现在不一样了!”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,带着一种近乎eva(布道者)般的狂热,“这机器,它不吃草料,不知疲倦,烧的是地底取之不尽的煤,用的是蒸汽这种看不见摸不着、却力大无穷的‘气’!它一天织的布,比一百个织妇一个月织的还多!它抽的水,比一千个劳力挑的还快!”

“咱们老祖宗讲究‘顺应天时’,那是没办法!现在,咱们有了机器,就能胜天!”他用力挥了一下文明棍,仿佛要将那灰蒙蒙的天空劈开,“这煤铁镇,靠着这些机器,就能富甲一方!你们这些人,跟着我陆鸿声,也能吃上饱饭,穿上暖衣!这就是机器带来的道理,是洋人带来的文明!”

沈大成低着头,默默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那双布满老茧的手,下意识地攥紧了镐柄。他听不懂太多大道理,但他知道,自从这机器来了,井下的水是少了,煤是挖得多了,可地面的裂缝也大了,河里的水也更臭了,得咳疾的人,好像也更多了。

沈砚秋则抬起头,看着陆鸿声那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庞,看着他那身与周围煤灰和破败格格不入的干净衣着,又看了看父亲佝偻的背影和周围矿工们麻木的脸。

陆老爷口中的“胜天”、“道理”、“文明”,听起来那么响亮,那么诱人。可为什么,践行这些“道理”的陆老爷,住在干净的宅院里,而相信这些“道理”、在机器和矿井里卖命的父亲和他们,却要忍受污浊、危险和病痛?

这“道理”,似乎只对一部分人来说是“道理”。

三、黑色的雪

机器的“道理”带来的改变,是直观而残酷的。

纺织厂需要消耗巨量的水用于洗涤和蒸汽。原本流经镇边、虽然浑浊但尚能用于灌溉和洗涤的河水,如今彻底变成了一条黑色的、散发着恶臭的死水。水面上漂浮着油腻的泡沫和白色的棉絮,鱼虾早已绝迹。

而烟囱里排出的黑烟,不仅污染了空气,更在特定的天气条件下,混合着水汽,形成了一种极其细微的、黑色的粉尘,如同黑色的雪,悄无声息地飘落。

起初人们并没太在意,直到发现晾晒在外面的衣物,很快就蒙上一层洗不掉的灰黑;直到发现早晨出门,用手在脸上抹一把,都能擦下黑色的痕迹;直到发现,镇子里咳嗽的人越来越多,不仅仅是矿工,连那些在纺织厂里工作的女工、镇上不出门的老人和孩子,也开始发出那种熟悉的、令人心悸的干咳。

阿茶的病情,在这种环境下,更是急转直下。她咳得更凶了,痰中的血丝变成了血块,小小的身体因为持续的缺氧和痛苦而蜷缩着,连喝粥都变得极其困难。原本苍白的小脸,时而潮红,时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。

沈砚秋看着妹妹痛苦的样子,看着母亲以泪洗面,看着父亲沉默地抽着早已没有烟丝的旱烟袋,心中的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。

他再次走过纺织厂,看着那喷吐黑烟的烟囱,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轰鸣,第一次对陆鸿声口中的“道理”和“文明”,产生了强烈的质疑和憎恨。

这机器,这所谓的“文明”,带来的到底是什么?

是富足,还是更深的苦难?

是希望,还是更快的死亡?

四、井下的异响

矿井深处,也并非因机器的到来而变得安全。

蒸汽抽水机虽然排走了大量的积水,但也改变了地下水的分布和岩层的应力。有经验的老窑工开始私下里议论,说掌子面附近的岩层,似乎比以前更“脆”了,敲击起来的声音不对。偶尔,在死寂的劳作间隙,能听到从地层深处传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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